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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糖/深海】歧路灯8(糖堆真假失忆梗,糖堆身份揭秘)

章8 海日红犹烂,天风袅更繁。


时间进入了三月,老天津卫也开始了料峭春寒。关外天气过了三月也就真正有了如春的模样,远远看着柳条和地上都有了一层毛茸茸浅油油的嫩绿色。日头看着金光高挂在瓦蓝瓦蓝的天上,人走在街上一阵风吹过去还是得一哆嗦。

北方春天风大又硬,人要是单薄点搞不好一阵风刺过去得倒退两步。孩子们倒是喜欢这种时常沙尘四起的日子,憋了一冬天此时放风筝玩野火不亦乐乎。

刚从出租汽车上下来的严颂声,从毛茸茸的貂皮毛领中露出一张苍白泛着一层薄薄桃粉的脸来,丝毫不介意路过人好奇扭过来的目光。这又不是租界,本来衣着富贵的人就少,过了春节还穿紫貂的除了卖弄富贵的闲太太们,还真没见过这么身材挺拔的男人,可待有些人看清了对方的脸后却面色一白,赶快慌不择路的逃似得抛开。严颂声也懒得理会,信步向前直到进了天津卫最著名的庆芳茶园。

老天津租界繁多鱼龙混杂经济上也是异常活跃,连带催生了诸多的消遣娱乐,老天津旧时人称“艺人窝子”,譬如唱戏的想在北平府什么混出个声响,就得先过天津卫挂红这一关。高端点的什么小白楼西洋音乐厅、劝业场的“八大天”戏场舞院,市井俗民一点的四大茶馆,再到拼盘聚艺的五大道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严颂声一个黄埔士官学院出身的河北人倒是和天津的热闹市井茶馆投缘,偶尔没事喜欢去听个相声消遣,苏三省看他喜欢就在庆芳园给他包了一个年座包厢,一交一年钱不来也得空着。他也算是拖了脑子不好的福气啥也不记得,甭管多老多俗的段子都能逗得他发乐。
   场子里的小厮茶博士也都对他熟,虽然上个月这位名震了江湖,可是相对于伪军大员和各类人物接待他对茶馆小厮也不在话下,一位机灵的一见他进来马上满脸堆笑的迎上去。

“哟,严先生,您老可是有日子没来了。”一边说着规规矩矩的伸手接过对方身上的紫貂大衣和羊毛围脖,心里还嘀咕这么个天还穿这么多,衣服死压手。等到把所有外衣都退干净了,才发现眼前人整整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峭起来,颌骨消了肌脂锋利的好像能削苹果,从背后看腰身更是细的吓人,和个十八九的大姑娘似的,一握的宽窄,更衬的臀部翘挺双腿修长笔直。


小厮眨眨眼眼睛,心说我还是少做点死吧,低下头恭恭敬敬地领了路,迎进了包厢。

包厢虽不大也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铺着绣花桌布的桌子上有四碟干果四碟水果四碟糖果再四碟名字号桂顺斋的糕点,糖麻花、白皮儿、绿豆糕,酥皮八件应有尽有,样样不重,样样都透着新鲜。一壶刚沏好的六安瓜片,连带几样净手毛巾还有盛放废物的白瓷缸子。

小厮拉开椅子让严颂声坐下,恭恭敬敬地把号单递给他。

“严先生,今年我家东家春节里刚找几位大家子吃了之儿,定了今年新戏新段子,您看看今天节目有什么不满意的,您招呼我。”(吃之儿:旧时老天津每年新年,茶馆老板请艺人去吃馆子,定下一年的节目单。)

严颂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要打赏,小厮立刻一脸受宠若惊的表示当不起,谁敢收这位现在人称“血罗刹”的钱?还是多活几天更重要。
最后严颂声随手递了一盘颜色焦黄的绿豆糕给他,才唯唯诺诺手下去走了。

今儿个先生讲的是古今奇谈段子杀子报,待场子坐满了迎客的小厮没活了,自己找个角落开开心心捧着桂顺斋的绿豆糕喝着大香堆高座满天星(碎茶叶沫冲的茶,一冲开沫子四散开所以叫满天星),兴致勃勃地听着书。刚听到说书的先生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讲到王氏将亲儿杀死,并将尸体大拆七块,装入油坛之内,浑身正起鸡皮疙瘩头发丝儿倒竖之时,头顶上雅间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有人在头上砸场子,闹场。

登时吓得这小厮一口绿豆糕没上来,春天物燥天干,这绿豆糕更干,噎得他满脸通红双眼翻白,喝了几大杯茶沫子才压下去。一边扶着心口疼个半死,一边抬头看还在不停传出瓷器碎裂声音的包厢,心说不光是烟灰缸这回连装吃的的盘子都得折进去。

汉奸就是毛病多,长得再好看也不是个东西。

他翻了个白眼,把落了一地的摔碎的绿豆糕捡好,心里却道这么好的东西,可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狗畜生赏的,顿时没了胃口,一把掀进了旁边垃圾桶。

熟悉的人调笑他这个馋嘴猫怎么舍得扔了这么好的糕点,他嘴一撇:



“才想起来是狗留下来的,爷嫌脏。”


说真的,茶馆里没人愿意去应付这位新打出名号声震天津北平两府的罗刹,现在这位名号可是稳坐小儿夜哭的第二把交椅。当天刺杀之后日本人和汪伪政府的喉舌报纸们真是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把严颂声当天的表现吹得天花烂坠,什么英勇神武割舌杀敌,什么一枪穿颈手刃刺客,什么近距离狙杀爆头亡命之徒。配合着花式繁多的热忱忱鼓吹,报纸上印着的配图更是让人脚心泛凉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这三个场景竟然都有实时照片,还不止一张。就是印刷的油墨只是黑白两色,隔着报纸人好像都能嗅到当时一地血海的那股血腥味,搞的现在不少人一闻现在春风里血水融化、慎入泥土中的那股腥气,都以为是哪里又开始杀人弄出的血腥味。更别提里面的严颂声血人一般,连眼角都挂着血珠,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杀的又是什么神佛?连妖魔鬼怪都不是,只是几个十七八的可怜见的娃娃。作为天津高中届的学生代表去参加什么狗记者招待会,报国不成,年少大义就被这么个该天雷劈的汉奸断送了一生。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把这个该下油锅的罗刹收了去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听说这遭天谴的本来身体就不好,那日以后整整病了一个月,发烧到40几度好几天,送到日军医院连日本军医都给吓傻了,直接发了病危通知书去收尸,又被那个更出名的汉奸刽子手苏三省拿枪逼着回去救治,才活了下来。

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小厮冷笑着抬头看自家大掌柜的脸色惨白的走进严颂声的包厢。怎么就不长眼收了这个杂碎?还有他那个姘头,这种人还有脸活着?果真是世道不行了,什么垃圾祸害都死不了。


从包厢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喝骂声,许是当事人也算要脸,声音也不是特别尖利,场子里面的人打听了闹事的人,全都一头虚汗陆陆续续离开了,剩下的都是看热闹不嫌命大的主。小厮们训练有素的把那个包间远远围起来,隔开为数不多的人群。茶园的雷正声雷掌柜一头虚汗,此时正在这个密闭小小房间里,向对面的那位大杀神不停弯腰赔罪。


“您老行行好!我们是真不知道这瓜片是去年的,您看我们忙一时疏忽,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外面的小厮们扯扯嘴角,真是个难缠的....人渣,茶不好都能吓死人。

屋内的声音渐渐淡了下来,外边人互相看了看知道这是自家号称浪里白条老江湖的掌柜快要摆平那位罗刹了。
这年月,能开大买卖的都不是一般人儿。

事实上,雷正声还真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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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雀同志,我负责通知你,从今天起你的关系转调如南方局。”
不同于他刚才央求时艾艾呐呐又带有讨好的语气,此刻的他微皱眉头神色凝重,语气寒凉地对对面消瘦的青年冷冷命令到:“还有,作为你的上级我接受组织的命令,要求你此时必须为2月10号的行为作出解释。”

他看了一眼脸色更泛起一阵桃花色的青年,心中“咯噔”一下,却依旧面不改色语气淡淡。

“我必须事先通知你,组织上有决定,如果你的陈述中确违反了党的纪律触及党的底线,虽然这一年你对我们的工作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我们也只能将您的入党申请退回。”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很多话说出来没有意思,两人都知道互相如果不是自己人,就只能是敌人、仇人。在这个年月仇人之间分外眼红,会是什么场面不言而喻。



雷正声确实不是一般人,作为中共天津部的高级联络员和主要干事之一,他直接听令于延安中社部。(中共中央社会部,李克农是部长,大家应该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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